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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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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氣場。

實際上,首次見面時,她那種鄰家女孩的樸素氣質,本來稍加雕琢,應該多多少少能演繹出一點青春活潑的味道,現實裏的京子並非不可愛,或者說,年輕與可愛之間本來就很輕易掛上鉤。

可是女性最可愛的時候,無非是關於愛的渴望激發的由內而外的改變,而這恰是她所缺乏的。LME部……當初羅利那老頭會把她安排到那樣的部門不無道理。

沒有想要得到愛的欲望,所以不會撒嬌不會扮委屈不會博同情,不懂得怎麽把一個女孩最大的殺手鐧施展到淋漓盡致,即使讓她做出可愛俏麗的模樣,她的氣場裏卻總是掙紮著一種突兀的堅毅,雖然堅毅和可愛並不矛盾,但她的堅毅似乎在叫囂她不甘於服從“可愛”這個詞,一旦“可愛”就等於示弱一般,她的表現太過演繹化,卻沒有那種自然流露的感覺。

會讓她嘗試這樣的造型,也是想知道她究竟可以做到什麽地步,究竟對於“可愛的自己”理解到什麽程度,借此對她這個藝人做出最適宜的定位。

而她剛才的表現,證實了他的所想,這讓他很是失望。

“你剛才說……”伊藤凖人抱著手臂,“方式?”隨即伸手摸了摸頭,有點沮喪的樣子。

“有什麽不對嗎?”京子也幹脆停下了之前的動作,向伊藤凖人走過來。

“這才是關鍵吧。”聳聳肩,伊藤凖人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我之所以會讓你帶著藝術形式的誇張,演繹一個初戀的少女,就是要讓你去感受初戀少女那種羞澀可愛的感覺,而不是讓你從不同的方式飾演她。你要演出來的是感覺,不是角色啊。”

演出的是感覺,不是角色?京子有些困惑地思考著,一直以來,對於自己的演技,她都是讓自己學會揣摩這個角色,無論是性格背景還是愛好行為,把自己代入進角色才能得到最好的結果,現在突然跟她說,單獨只演出感覺,卻不是通過動作姿態演出角色本身……感覺……感覺這種虛幻東西,要怎麽演出來?

何況……“初戀”這種東西,根本就是最白癡最自虐最不切實際的少女式幻想——以現在的她,要她怎麽去想象那種惡心的初戀啊!

“會要求以不同的造型氣質表現來達到效果,目的也是為了打造你。我不是導演,只是個註重平面靜態效果的‘業餘’攝影師而已。”顯然是看出了京子的迷茫,卻又發現她在迷茫中透出的詭異激憤,伊藤凖人玩味地牽起嘴角邊的弧度,“但是這種靜止中就能傳遞出人物信息的技巧,你的前輩可是揮灑自如的喔。”

“欸?”停下了腦海裏對於“初戀”這個詞的詛咒,京子頓了頓:“……敦、敦賀先生嗎?”上次自己投機取巧地用扮演角色的代入方式完成了平面拍攝,這終究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在沒有動作、語言、行為的情況下,把握所要傳遞出的感覺……

慢悠悠直起身一抖腳,伊藤凖人整了整略有些皺襞的格紋衫,“算了,別換衣服,我們去澀谷。”

“澀谷?是工作嗎?”可、可是她穿成這幅模樣……

“遇到煩惱的事情,就要讓自己輕松下~”此人仿佛毫無羞恥之心地為他的摸魚行為作出辯護,讓京子在無可奈何的同時也頗有點內疚與自責。

會“遇到煩惱的事情”,不正是由於自己達不到要求引起的?

待腦海裏深刻地反省完之後,她才發現已經來到了澀谷。跟隨著伊藤凖人走上涉谷的街頭,京子顯得有些局促。

說實在的,到現在她也不是很明白,社長交代伊藤先生的,關於她的策劃,到底是怎麽回事。

[因為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要讓幾乎毫無背景和實戰經驗的你,真正能在一場激烈的甄選賽裏博得一席之地,你當然得有一個好的引路人。]

引路人……她瞅了眼在前面肩膀上搭著外套,兀自走得輕快的家夥,這個看起來玩世不恭,初見面時還脾氣暴躁的伊藤凖人,會比蓮更適合做一個好的引路人?——不對,這種時候,自己可恥的依賴性又冒頭了,丟掉丟掉~~~好似扯住從腦袋裏冒出來的什麽似地,她閉著眼狠狠往腦後拋去。

剛回過神,她就嚇了一跳,伊藤凖人不知何時緩下了速度,俯身在她邊側,一雙星眸好奇地打量著,好像十幾歲的大孩子。

“怎……怎麽……?”驟然間放大數倍的男性臉型讓她倒吸了一口氣。

伊藤凖人偏過頭,眉角微微翹了下:“你似乎經常做出一些讓人很困惑的舉動。”

該死的妄想癥發作again。京子閉上眼,睜開,微笑:“只是個人的壞習慣而已。”

“哦,那就好,我還以為你背後的東西讓你不安。”

猛眨了眨眼,京子楞住了:“背……後……的東西?”

“就是那個啊,”伊藤凖人轉回身,仿佛沒事人一樣不疾不徐地邁著步子,擡手比了比身後:“一直趴你肩膀上的……”

“喔,原來伊藤先生你也看得到。”

……伊藤躊躇了下步子:“……你——說什麽?”

“也沒什麽啦,他們一直都在的,不過你放心,他們不會跟你回家打擾你。”京子輕描淡寫地說著,不知不覺已經越過了伊藤。

伊藤凖人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你開什麽玩笑啊?!”原本插在褲袋裏的手猛得一抖。

“不就是玩笑麽。”

“欸?”

京子停下腳步,輕笑地眨眨眼:“不是順著伊藤先生的玩笑開的嗎?”

自然而然地微笑。

輕靈的笑意在那麽一瞬間綻成一朵,陽光從她的側臉滑過落下一層金輝,零碎的短發隨著冬日午後的暖風調皮地跳起,那一剎那,她就好像浸入了煦暖的鉑色畫布裏,和那些剔透而飽滿的光色融為一體……

怦咚。

澀谷的街頭什麽時候如此安靜,靜到他可以聽到自己心臟撞擊胸腔的聲音。

他不禁甩了下腦袋,感覺有些不對勁。

不過真後悔啊,剛才自己竟然沒有把相機拿在手中。

明明是那樣可愛的……

唔。

對了,她不是做不到……

“藏起來了。”低喃。

“伊藤先生?”看他出神許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京子湊上前。

“你把自己藏起來了?”伊藤凖人驀地擡眼,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

京子皺了皺眉,不明所以。

“在演戲的時候,看到的你都是被塑造出來的角色,你不斷給自己填充一個身份,盡管這個角色有你本人的影子,但角色還是角色,只是思考出來的東西。就好像是提味,但並不是食材本身的味道,怎麽也做不到最鮮最吸引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向路旁的露天咖啡座走去,“你知道當初我看《Dark Moon》裏的未緒是為哪一幕而動容?”

哪一幕?京子怔忡了片刻。難道是……

“未緒的那一場哭戲。”

果然。

“知道原因嗎?”

“……演技……?”雖然不好意思,但是她想不出緣故,至少,劇組裏人們的那天的評價就是說她表演的演技十分出色,連蓮都給予了肯定。

噗。聽到前方傳來的嗤笑聲,她耳根子一紅。

“說真的,演技好的人我見多了,那一幕你只能說不算差,不過也落不到讓我記住你。”

京子有些失望。

此時伊藤已經挑了個街角的位置落座。露天咖啡座裏,伊藤好似計算好距離的悠然步履輕踏上鵝卵石小道,本來就高挑瘦削的模特身段又呼應上一張劍眉星目的陽光臉孔,頓時就引起四下裏側目,當垂頭喪氣的京子跟上的時候,兩人的搭配更為顯眼起來。

“喝什麽。”

“不用……”今天連續再三遭受打擊,還有什麽心情坐下來閑適地考慮喝什麽啊。

伊藤凖人喚來侍者:“Two cups of Paris romance coffee plz。”隨即轉過頭,“試試這裏的巴黎戀曲,味道不錯。”

“這樣好嗎,我還是回去繼續練習吧……”現在的她實力還是太弱小了。

“我說,”伊藤凖人倚上桌沿,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喚回她的神智:“你還沒想到我為什麽會動容的原因吧,那可不是練習能解決的問題。”何況他一開始就不是讓她在練習。

“也許是對劇本的改變?”

“也只是一部分哦。”

京子想了想,搖搖頭:“不知道了。”

“拍那場戲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微微擡首,她皺著眉頭回憶著:“……大概是,未緒的遭遇之類的。”

伊藤凖人驀地後仰靠上椅背,作出掃興的表情:“不對,至少不全是,或者說,大部分不是。”

餵餵,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那時候在想什麽啊,京子懊惱。

“那時候你肯定想的更多的是你自己。”

——自己?

“我會動容的原因是——感覺。表演最重要的是演員能通過演技給予觀眾適當的感受達到共鳴,你在哭的那一刻必然把自己和未緒這個角色在感覺上達成了某種聯系,所以你和未緒徹底重合了——我不是看到有人披著未緒的皮在演戲,而是真實感受到你就是未緒,未緒就是你。”

偏著頭,京子靜靜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一邊消化著伊藤凖人的話語。

“這就和今天早晨發生的一樣,我讓你表達初戀中少女的感覺,你卻一味在思考這應該是個什麽樣的少女,她會有怎樣的反應,可是真正在戀愛的時候,那些言語姿態表情動作……沒有一個是思考出來的結果,那是——‘感覺’。”

感覺嗎……那個時候……未緒看著嘉月和美月一對璧人……透過他們她看到了什麽……

她,最上京子,看到了不破。

【尚,你從來都沒有告訴我,幸福是什麽樣子。】

是的,那個時候自動自發地就回想起了不破帶給自己的遭遇……就和未緒一般,“所有人都遺忘你的感覺,所有人都不會在意你的感覺……”以他人的存在為前提的自己——她和未緒走過一樣的路。

所以,這就是靈魂上的契合?

“你想到了什麽?”

伊藤凖人撐著下巴懶懶地問。

京子略頷首,嘴角不著痕跡地扯了扯:“似乎,是你說的那樣。”

“所以把自己藏起來了?”

“伊藤先生好奇怪呢。”京子靠上椅子環抱胸口,帶著一種幾不可查的冷然微笑。此時此刻,她大概明白了伊藤凖人指的是什麽。“明明我們在說演技的事,怎麽突然說一些沒有聯系的話。”

“你知道嗎,”伊藤突然猛地趨近她,迎面而來的男性鼻息讓京子措不及防地後仰:“你這是心理學上典型的防衛者姿態,靠上椅子是因為想遠離我,環抱胸口是阻隔我保護自己,所以這表示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而你拒絕我的話題並不想談。”言末,漆黑的眸子微瞇,和鼻梁下詭異揚起的嘴角形成了詭譎的笑容,與此同時,他的手攀上她的椅背阻止她因為後仰可能仰翻的身軀,大掌的溫度透過柳藤的縫隙傳到她的背脊,更讓她背脊發涼。

太近了,除了蓮和那個該死的不破尚,她還沒有和誰這麽面對面相隔寸許地對視過。

伊藤凖人長得太光彩奪目……他的皮膚是比小麥略淺的顏色,並不白皙卻看起來很是幹凈,眉頭的角度,眼窩的深度,鼻梁的高度,嘴唇的弧度,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精確的工筆雕刻出來的形貌,額前的幾縷零碎的黑發略帶卷曲地貼向耳際,反射著午後的陽光,所有的一切組合到一起,比起不破桀驁不羈的帥氣,更有一種說不出的俊俏。

尤其是那張寬薄的嘴唇,他笑得時候總是不對稱地微翹起一側,然後咧開幾顆白牙,卻一點沒有邪肆的意味——反倒是暖陽被揉碎的光輝細細碎碎灑在眼窩嘴角,汲取了金色輝耀的瞳仁泛著冷色調的光澤,襯上浸漬了光的唇表,讓原本就輪廓鮮明的他一瞬間更為清晰起來,爽朗璀璨。

但是承認他好看是一回事,接受他的侵犯就是另一回事了。

顯然此刻他在挑釁她。

最上京子動了動唇:“伊藤先生,雖然這麽說很無禮,不過你的牙縫裏有黑色不明固體。”

下一秒伊藤凖人倏地收了身軀,下意識地低首皺起眉頭:“沒有啊,早上是熱可可和黃油吐司,哪裏來的黑色不明固體……”而後他帶著疑惑擡頭,正巧碰上京子抑制不住的笑意。

“喔,騙人是不好的。”伸指朝京子的方向示威性質地點了點,一邊閑適地枕上自己的右臂,“別想轉移話題,為什麽現在的你和那一刻的你不同?”

涉谷街頭人來人往,京子仿佛沒聽見似的,掃了眼長街的盡頭。

伊藤完全沒有識相的打算,只是繼續帶著那種健康無害的表情鎖定她。

“‘我們’,有區別嗎?”她終於正色看向伊藤凖人。

聳肩。“至少我可以清楚分辨出來。”

“為什麽,那不過是演戲而已。”

“你之前的表現倒比較像是在演戲,那場哭戲不像。”

“伊藤先生在質疑我的表演水準,我會改正的。”

侍者恰好遞上了兩杯咖啡,伊藤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喝了一口灌入口腔,然後很舒暢地發出聲喟嘆,把杯子放回桌面,攤開手:”不好意思,我主修表演,輔修心理學,業餘愛好人物攝影,近五年藝能界工作經驗,在我面前裝傻是沒用的。”

京子的眼神一滯,為什麽有這麽執著的人?她不是裝傻,只是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有什麽不同。何況——這跟他有關系嗎?

看著他一臉正義凜然的求知表情,要是敢告訴她純粹是好奇這類的理由,她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剮了他!

似乎是接收到了京子的怨憤電波,伊藤凖人挑眉:“別這樣小瞧我好吧,我會問這個也是了解你的表演瓶頸,跟那些什麽好奇八卦之類的因素完·全·搭不上邊。”

“真的?”

“真·的!”他伸出並攏的兩指,一手捂住胸口:“要不我發毒誓。”

“好,你發吧。”

“我靠你這麽狠。”伊藤凖人一下子洩了氣:“好吧,我確實有點好奇。”立馬就感受到迎面而來如浪如潮的強大怨念洶湧:“——但是這確實是你現在表演的瓶頸!”

京子這次不再輕信他的唬騙,反駁脫口而出:“蓮都沒有說過這些!”

一剎那,兩個人都楞住了。

“其實,你跟蓮非常要好?”

有種穿幫的感覺,京子眨了眨眼,當初蓮裝作不認識她,後面在伊藤面前雖然有交流也不到知交的地步,她也不懂蓮想不想讓伊藤知道他們親近的關系。

不過奇怪的是,伊藤凖人這次卻沒有挖牛角尖,反倒正經地接口道:“或者是他沒發現,不過如果他非常了解你,他確實不可能沒發現這層原因,我也不相信,或者……”欲言又止。

“或者?”

“或者——他並不想讓你發現。”

這回輪到京子不解:”為什麽?”

“誰知道呢,也許不想讓你再重溫那個時刻,也許怕你意識到而有所得的時候又會有所失。”

也許怕你意識到而有所得的時候又會有所失……

她仔細品味著伊藤凖人話中的深意,低語著:“我一直很奇怪……”

“嗯?”

“你,四楓院先生,和他的氣場都那麽相似,上次看過你們的相處之後我也堅信你們曾是非常親密的摯友,為什麽在你出現之前,他從來都沒有提到過他有朋友……”

這樣的疑問雖有挑撥離間的冒失,但是原諒她真的太困惑了,敦賀蓮的過去,甚至現在,對她來說皆是空白。

她聽到對面輕輕嗤笑了一下:“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他還會來主動找我。”

這句話瞬間觸動了她一直以來保守的所有好奇心,鎖上的問號倉庫被關鍵鑰匙開啟……

他們之間遇到了什麽?

“在他去米蘭以後,我們就再也沒聯系過了。”

“前幾個月?”

“當然不是,”伊藤凖人搖頭輕笑:“我們曾經是殊途同歸的人,有著同樣的資本,也都以為會一起踏入藝能界,我浮躁沖動,剎夜溫和有禮,敦賀則像是我們的中心,隨性灑脫。但是和我們不同,蓮似乎面臨著一種壓力,一種他試圖不讓我們知道的壓力。”

是的,這種壓力哪怕是現在她也能隱隱察覺。

“我們雖然很交心,卻阻著一層看不見的隔閡。要說分別也很莫名,某件事發生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蓮,而剎夜一消失就是半年的時間,之後也開始沈默寡言,再後來……我們彼此各奔東西。”

“……”京子覺得似乎捕捉到了什麽要點:“某件事?”

“你和他關系又不是很熟,知道那麽多幹嘛?想知道自己問他本人啊。”伊藤凖人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調笑著。

京子驚異地退開來,摸摸被調戲的鼻頭,帶著點薄慍。他是故意的,想讓她自己坦白和敦賀之間的關系,他明明已經若有似無地意識到什麽了。

即使知之甚少,她也知道必須打住,再這樣下去,也許她真的會在伊藤凖人面前露餡,至少她現在還是有一些收獲的——蓮背負著一種壓力,自小就有的壓力,某件事發生之後,他就把自己和以前認識的朋友分隔開來,這件事發生得必然很突兀,而且影響很嚴重,至少對他而言。

“不過,那個時候的他好像並不是那麽喜歡做藝人。”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顆小石子雖然沒多少分量,卻從一個足夠的高度落進一池平靜無瀾的深潭。

還沒等到她發問,伊藤凖人就仿佛自言自語接著說:“雖然我們當初都想進入藝能界成為成功的藝人,還參加了紐約的新人培訓,可是敦賀本身對藝人的熱情似乎並不高,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對演戲的排斥心理,奇怪的是他卻很堅持這個理想。”

敦賀……蓮不喜歡做藝人?不喜歡演戲……?

開、開什麽玩笑?!當初是他說,她對成為一個藝人的動機不純,對演戲沒有足夠的熱情,而因此和她產生最初的矛盾,現在告訴她其實敦賀蓮是不喜歡演戲的,她怎麽能夠相信?

那個在大雨裏堅持一遍又一遍拍攝的敦賀蓮排斥演戲?這簡直就跟說最上京子喜歡談戀愛一樣讓人匪夷所思。

可是見識到了伊藤凖人的看人眼光,她卻又不得不懷疑,也許真的有什麽是她所忽略的。

排斥演戲,卻又堅持做藝人演戲……

疑問越來越多了,然而這些問題,她真的都可以去和蓮尋求答案嗎?

“好像跑題了哦。”

“欸?”

“我幫你解答你的疑惑,你也應該有所回報吧?”

京子嘆了口氣,這個人還真的是堅持不懈啊。抿了下被風吹得略有些幹燥的嘴唇,一雙手無力地捧上咖啡杯。

她才知道伊藤凖人原來不是好心解惑,信息的公平交易這一劫是躲不過了。

“我不想回憶起以前的我。”

手中的咖啡杯升騰著冉冉的熱氣,但是還是能感覺到無法抵抗的寒意。

“為了別人竭盡全力卻迷失自己的我,我不想回憶起。演未緒的時候,我想到了那個自己——某種程度上,想要創造存在感卻以失敗作結,想要找到方向卻沒有創造出自己應有的價值,渴望被愛卻失去了愛,我覺得我能體會未緒的遭遇,這或許就是你說的為什麽那場哭戲很真實的原因吧。”

“也是你被安排到Love Me部的原因?”

一針見血。

伊藤凖人傾身趴上桌沿,楞是睜著一雙星目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直到她被看得毛骨悚然的時候,他突然長長吐了口氣:“原來就是個受了挫折打擊就不敢面對過去的別扭性子。”他還以為有什麽特別的可挖,比如什麽潛在人格,神秘身份啊之類之類之類。

扭曲的眉毛顯露出一副“什麽啊,不過就是這樣啊”的無恥表情。

然後他面前的咖啡勺不知什麽時候扭成了一團。

“——我、我是說——”他連忙伸手阻止,雖然也不知道在阻止誰。

“我沒有不敢面對過去,只是那種跟傻子一樣為別人付出感情,最後卻真的被人當做傻子的角色,有什麽值得去回憶的?”京子下意識地握緊了拳。

伊藤惋惜地撥弄著那一團咖啡勺:“那也是你自己啊。”他擡眼覷她:“感情是一步步積累和完善的,人有別於動物,能表露豐富的感情,無論是好是壞,這都是你人格完善的一部分,你強硬的把其中一部分抽取掉,而且為了抽取掉這一部分,還要影響更多的部分,你的感情,你的人格,還怎麽完整?”

“……我……”拋棄那個愚蠢天真的自己也是錯誤?她只是想重新塑造一個真正的自己,一個自己想要的最上京子。

“為什麽在藝能界越久的藝人越出色?因為他們比你這種菜鳥有更多的經驗,好的壞的都了解過實踐過,並且學會如何善加利用。就算沒有外在資本也有充分的閱歷支撐起他們的演藝之路。如果他們都像你那樣,經歷過不幸挫折就把這段經歷避之不談封存起來,就無法從中學到東西。”

因為愛錯過就不再談愛,那就永遠不可能真正獲得愛。

[你欠缺身為一個藝人不可或缺的條件——去愛人之心與渴望被愛的渴望。]

耳畔沙沙聲響,伊藤凖人雙手插在口袋裏,站起了身。

“好好想想吧,躲避和隱藏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只有充分釋放自己的感情,才能真正投入到角色中去,你應該先塑造的是感覺,不是角色。”

他慢慢踱步到欄桿邊,鐵藝雕花欄桿閃耀著漆黑的光澤,一如他的神情一般冰冷。

京子訝異地循著他的目光,視線隨著從帆布頂棚投射下來的金色光線而有一些朦朧感,涉谷的環境太嘈雜,街頭擁擠來去的人流讓她也捉摸不透伊藤凖人到底在看什麽,但是她卻能感受到伊藤凖人目光裏透出的悲哀。

隨後伊藤凖人轉過身,他的雙肘倚靠著欄桿,又是一抹斜扯起的笑容,卻與之前的健康明朗南轅北轍,那是毫不掩藏的遺憾,甚至可以從笑容消失的末了捉住一絲不欲人知的譏嘲。

有時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麽湊巧,你想尋找的時候就是找不到,當你放棄的時候,它又偏偏出現在你面前——就在他肩胛的縫隙裏,她突然發現街角一個熟悉的身影。

雖然戴著墨鏡,雖然遮著絨帽,可是那個步伐的姿態,那個優美的背部線條,是最上京子曾經以同樣的角度觀摩研究過的——

“小澤小姐?”

清純的菜花田精靈,拒絕露背的矜持偶像。此刻她卻在一個老男人的臂彎裏……

“AUBE的市場宣傳部經理。”完全無礙地解讀了京子臉上的驚詫,伊藤凖人垂首,把玩著攤開的手指,“昨天剛和我談了Helena的平面拍攝。”

微微的蹙眉,心裏的某塊玻璃開始產生裂痕,破碎的聲音是如此清晰,甚至可以分辨從一道裂痕延伸到另一道裂痕的清脆。

“別學她,你不需要那些也可以做到更好。”

兩個不相稱的人影就那樣相擁相偎消失在街角。

“Helena的平面,他們要重新選角,我放棄了這個單子。”

“她……一直都是那樣嗎?”仿佛沒有聽到伊藤凖人的話,京子的目光仍舊停留在街角。

伊藤的下巴微揚:“最初不是。”

“明白了。”

“京子?”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仰面一笑:“無論是躲避還是隱藏,旁門左道終究治標不治本,絕對的實力才能讓人無話可說,不想搖尾乞憐的話,只有正面迎擊才是最強的手段。”

那個時分,帆布頂棚間傾洩下的光團跳躍在她的眼角眉梢,那個了然的微笑猶如最虔誠的宣誓,宣布和過去那個最上京子對壘的戰爭正式開始。

“你的手機響呢。”

短暫的寂靜過後,伊藤凖人突然冒出一句不著頭腦的話。

咦?

她這才發現過於的出神讓自己忽略了手機的鈴聲,疑惑地掏出手機,一個未曾見過的匿名號碼,讓她猶豫地按下了通話鍵。

——“餵?”

此時的最上京子怎麽也不會想到,接到電話的4個小時後,她會乘上前往京都的車,而且——和她不共戴天的最大仇人一起。

62☆ ACT.56 誰的夢想?

“真的很嚴重嗎?”高速公路的夜燈在車窗外投過一圈又一圈的光影,打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她十指交握糾結在一起,顯得非常不安。

“不知道。”

身邊的人與之形成鮮明的對比,修長的頸項懶洋洋癱在汽車後座的背靠上,細碎的金發柔軟地鋪開,隨著側邊掠過的車燈泛耀出冷艷的色澤,不破尚背對著她的目光越過了後窗玻璃,消失在遠方,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

明明還在生尚太郎擅自離家的氣,卻在今天火急火燎把他從東京叫回去,不破甚至把當日的通告改期,那一定是病得很嚴重吧。伯母當初是把她當做準兒媳培養的,對她雖說沒有關懷備至,但是也至少把她撫養到了16歲,松乃園……身為一個老板娘所負擔的壓力確實很沈重,曾經她希冀成為不破的新娘,為此還做好了犧牲自己的覺悟,這次她是以一個怎樣的身份回去面對他們的呢……

和尚太郎這種家夥共同回到京都,那個充滿著愚蠢少女回憶的地方,她也是千百不願,不過伊藤先生說過,躲避和隱藏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她也下定決心要正視這段經歷,這一次也就當做是試金石吧。

不對,她怎麽能把註意力集中在這種事情上,現在當務之急是回去探望伯母,看看有什麽可以幫上忙的。

至於她和不破分開的事,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找機會就跟他們澄清清楚吧。

這種焦慮中帶著自我安慰的暗示直到她見到伯母的那一刻徹底暴走了——

“欸?伯母?!您的身體好些了嗎?怎麽——”面對拉門後略顯虛弱卻和她微笑頷首的婦人,最上京子不知道要用什麽樣的神態和語言來回應。

“呵呵,沒什麽大事,就是小感冒。”

沒·什·麽·大·事·就·是·肖感·冒?

“不——破——尚太郎!你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麽迎接我們進松乃園的會是伯母!”

休憩的和室裏,京子猛揪起不破的衣領怒目而視,冒火的眼睛裏寫滿把不破尚千刀萬剮的怨恨,她為了伯母的病情放下工作放下對不破的不滿回到京都,結果面對的是不破尚太郎再一次的欺騙?

不破尚卻十分鎮定地掀起嘴角,“怎麽,難道你還希望現在看到我媽臥床不起?”

她的瞳孔一收縮:“我才、我才不是這個意思!可是你明明說伯母——”

“我是告訴你我媽病了,她確實病了不是嗎?”他擡手輕松地拍了拍領子,把她的手拍掉:“我不覺得我隱瞞或者欺騙了什麽,至於你到底腦內補完成什麽樣我就不知道了,笨蛋。”

怒火中燒根本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最上京子徹徹底底感覺到不破給予她的輕視和侮辱,如此重要的關於長輩的健康問題,竟然被他拿來作借口,以致她也為此跟伊藤先生請了2天的假期,到現在還不知如何跟LME交代。

[“剛才松乃園那邊打來一通電話,我媽病了,我要推掉工作馬上回京都,我就問一下,你要不要去……見見她。”]

回想起不破的說辭,她越想越惱火,這明顯含故作嚴肅提升嚴重程度含義不明的語句,加上當時的那種沈重語氣,和他一向輕浮的態度毫不相符,她當然會自動自發腦內補完,伯母的病重,不破被召喚回京都,讓她一起回來見伯母一面雲雲,她也不敢在電話裏再問太多,之後問不破嚴不嚴重,不破也只是回答不知道,卻反而讓她以為是談及了痛處。

……等等,這麽說來,不破從頭到尾確實都沒有說過伯母病重,卻讓她誤以為……這也該死的是演技麽?!她居然被不破尚這種表演菜鳥給騙了!

“你滿足了沒有?”

帶著點壞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一股寒氣從尾椎跐溜爬上了頸椎,京子被他突然低首出現在自己視野裏的面龐嚇了一大跳。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攀著我的領子不放,怎麽,你確定這個時候,‘合適’嗎?”他的眼底好像閃過一道光,快到讓她分不清那道光指向哪,然後他就把目光移了開來。

雖然想反擊他,但是現在這個角度實在尷尬,讓她想起銀座表演的那一次,被他強吻的一幕。

令人不悅的感覺,她皺了下眉,後退了幾步。

不破有點奇怪,今天的態度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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